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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從來沒有哪個組織,能像今天的三分香氣樓一樣,遍世開花。
斗昭說她們是「飛仙羅」,確有其理。
在悍然脫楚、主動斬斷世人所以為的「根須」之後,尤其如此。
姜望在莊國去過楓林城的三分香氣樓,在齊國去過天府城和臨淄的三分香氣樓,在楚國去過郢城的三分香氣樓,去過很多地方的三分香氣樓。
當然並無一處如舊時。
離開莊國之後,他並不貪戀享受,時刻以修行為功。
之所以能被狐朋狗友們拉着去,或許是因為下意識的熟悉吧,熟悉曾經在楓林城生活的痕跡,不那麼抗拒。
又或許在冥冥之中,確實有一些因緣在?
姜望不曾想過。
他未想過這樣的問題。
就像他也沒有想到,有一天會在夜闌兒的嘴裏,聽到這個名字。
「什麼意思?」他看着夜闌兒問。
妙玉和三分香氣樓的關係,不就是曾經在莊國的分樓里藏身一段時間麼?
那時候妙玉,是白骨道的妖女,是白骨尊神為降世身準備的「道果」。
後來的玉真,是洗月庵的女尼,藏在竹林深處,青燈古卷。
三分香氣樓只是一個幌子,只是名為「白蓮」的女人,在楓林城的外衣。
夜闌兒為什麼提及?
為什麼要在三分香氣樓的死傷慘重之後,突兀提及妙玉的名字?
夜闌兒用那雙沒有任何瑕疵的美眸,回看姜望的眼睛:「你緊張了。」
「你知道為什麼我總是跟你保持距離嗎?」姜望問。
夜闌兒略想了想:「好像是的,從那時候在楚國,就是如此。你總是跟我保持距離。那麼是為什麼呢?」
她嘴角泛起恰到好處的弧度、露出實在迷人的完美的笑容:「因為我不夠漂亮,只是你生平所見前五?這麼多年了,我還是耿耿於懷,究竟誰是你所見第一?」
「因為你的表情實在很假。」姜望冷淡地說道:「而且你很沒有距離感,喜歡開不合時宜的玩笑。」
夜闌兒臉上的每一個表情都是精心設計過的,這幾乎成為一種本能。
包括她此刻的受傷、柔弱、哀憐。
但她的眼睛裏,卻帶出一點笑意:「我明白了,距離產生美感。我卻和你走得太近了。」
「不要給我繞了。」姜望輕輕地呼吸了一次,用這個動作撫平情緒:「你剛才那個問題,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在這個瞬間想到了很多。
比如當初第一次接觸,夜闌兒就有過分的好奇。
比如那時候夜闌兒為什麼會出手幫他解決張臨川寄命的分身楊崇祖?
雖然後來他用保證三分香氣樓在臨淄不受官面勢力打壓來償還。但三分香氣樓若要在齊國發展,只要捨得開銷,選擇能有很多,不是非他不可。甚至於柳秀章、姜無憂的線,她們明明也搭上了。
他跟夜闌兒,根本沒有那樣的交情。夜闌兒有什麼理由一聲不吭地幫他,甚至比淮國公府的動作都要更快?
夜闌兒張口欲言,但忽而一笑,把那些難以按捺的話語都咽了回去:「我只是突然想問你一個問題——倘若那個『妙玉』還在三分香氣樓里,你還會這麼說嗎?說與你何干?」
姜望沒什麼表情:「無聊的問題。」
「你不敢回答?」夜闌兒追問。
姜望平靜地看着她:「三分香氣樓不是手無寸鐵,也談不上無辜。人生在世,都要為自己的選擇有所承擔。你同情南斗殿裏的那些人嗎?不管誰在三分香氣樓,你們的結果都與我無關,我這樣回答,你滿意了?」
「如果當時從你面前飛過去的不是法羅,而是妙玉。你會不會救她?」夜闌兒問。
不等姜望開口,她又道:「你可以不回答,但請不要騙我。看在我好歹有用於張臨川之死的份上。」
這一次夜闌兒臉上終於不是那種範式化的表情,她看過來,是一種罕見的認真。
姜望沉默一陣,最後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