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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事情極多,茫茫多的那種,只能爭取更新在12到15萬字之間。)
城春草木深,只是整個石毫國北境,幾乎再也見不着一個踏春郊遊的王孫公子。
走走停停的那三騎,一路北上,不知不覺,已經入夏。
這天位於石毫國邊境關隘的一座山脊小路上,三騎停馬歇息,曾掖忙碌着煮飯,馬篤宜在對鏡梳妝,哼着小曲兒,心情不錯,她手中那把綠漆小銅鏡,是撿漏而來的壓勝靈器,是一把比較罕見的日光月輝連弧鏡,是她用了不足二兩銀子,從當鋪那邊眼拙的掌柜手中砍價來的,擱在仙家渡口,按照負責掌眼的老修士鬼將的說法,少說能賣出四五十顆雪花錢。
陳平安坐在一旁,翻看賬本,絕大多數名字下邊,都已經輕輕畫上一抹硃筆,這些屬於夙願得償,以償夙願。可是有些陰物鬼魅的遺願,就只能暫時擱置,事實上,陳平安與他們雙方心知肚明,那些心愿,極有可能會淪為佛家語的宿願,今生此世,無論陰陽,都很難達成了。有些陰物心結成死結,悲憤之中,情難自禁,戾氣暴漲,差點直接轉為一頭頭厲鬼,只能靠着下獄閻王殿中張貼的那幾張清心符,維持僅剩的靈智。
「勤儉持家」的馬篤宜,在這件事上沒有埋怨陳先生一次次書寫清心符,靈氣散盡,就再補上,不斷耗費神仙錢,簡直就是一個無底洞。
這一路,遇上了不少石毫國潰散的殘敗兵馬,散落在山野密林各處,成為一股股流寇,聚散不定,瘋狂劫掠大驪後方糧草,其中有為了支撐下去,為了心中那股凜然大義,不得不將矛頭指向石毫國當地郡縣百姓,去年末接連三場大雪,加上戰亂紛飛,石毫國北部疆域,民生凋敝,哪怕這些至多不過三四百騎的兵馬所求,只是少量的糧食,可是邊境線上那些個零散的貧瘠縣城,家家戶戶就指望着那點存糧熬到下一場莊稼收成,仍是支撐不起石毫國武卒的這點胃口,於是不可避免就有了衝突,一來二去,一個為了不餓死,一個為了家國大義而活,衝突變得越來越激烈。
陳平安三騎遇到了一場差點演變成血腥廝殺的衝突,其中一位身披破碎甲冑的年輕武卒,差點一刀砍在了一位消瘦老者的肩頭,陳平安突入其中,握住了那把石毫國制式馬刀,瞬間數十騎石毫國潰兵蜂擁而至,陳平安一跺腳,人仰馬翻,陳平安丟回手中馬刀,插回到那名年輕武卒的刀鞘,整個人被巨大的勁道衝擊得踉蹌後退。
陳平安此後沒有說什麼,就是牽馬站在小鎮街道上,那些飢腸轆轆的武卒默默退出縣城。
陳平安一行三騎也緩緩離開。
背後,是當地百姓開始大聲謾罵那些本國武卒,什麼難聽的話都有,什麼打大驪蠻子的本事沒有,欺負自家老百姓,倒是一個比一個威風,就該死在戰場上一了百了,省得回過頭來禍害自己人。甚至還有人提議,去給臨近一座大縣城的大驪鐵騎通風報信,說不定還能拿到一筆懸賞金。
那支騎卒離開縣城後,年輕武卒突然嚎啕大哭。
一名校尉模樣的老武官停下馬,愴然流淚,整支面黃肌瘦、幾乎人人負傷的騎隊,亦是停馬不前,惶惶且茫然。
陳平安讓馬篤宜和曾掖留在原地,一騎緩緩而去。
鼎盛之時擁有兩千餘精騎的這支石毫國邊境著名老字營騎軍,如今已經打到不足八十騎,一個個如臨大敵。
陳平安丟出一隻沉甸甸大袋子,用越來越嫻熟的石毫國官話說道:「散了吧,脫了鎧甲,摘掉馬甲,用這筆錢作為返鄉路費和安家費。」
那名老武官接住袋子,打開一看,裏邊全是官制金錠,老人抬起頭,滿臉疑惑。
陳平安說道:「如果不願意就這麼放棄,可以挑選幾個心眼活絡的兄弟,假扮商賈,去那些已經安穩下來的縣城購買糧食,儘量繞開大驪諜子和斥候,每次少買一些糧食,不然容易讓當地官府起疑心,如今到底誰才是自己人,我相信你們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老武官問道:「就只是這樣?別有所求?」
陳平安點頭道:「你們當下沒得選,既然已經是最糟糕的處境了,不如去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