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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7年)二月,帶着進攻昌邑失利的惆悵,乘着尚有寒意的春風,劉邦一路西行,路過高陽。在高陽休整隊伍的時候,一位老者走進軍營。
這老者姓酈,名食其,魏國高陽人,是周朝陳留侯的後人,是個儒生。雖然祖上富貴過,但是到了酈食其這一代,別說封地早就沒了,家道也是破落不堪。博覽群書的酈食其生不逢時,一直活到六十歲,都沒遇上發家致富的機會,勉強在當地謀了個裏監門的小差事餬口。雖說職低位卑,除了高談闊論不會別的營生,可是老酈頭人窮志不短,馬瘦毛不長,狂得在縣裏都出了名掛了號的,再加上他愛喝酒,嗜酒如命,人稱其為「高陽酒徒」。就因為這個,衙門裏的人根本不敢使喚他,成天像養老太爺那樣養着。
別人不用酈食其,酈食其也看不上衙門裏這點爛差事。他覺得自己這一肚子學問不能帶進土裏,總得找一個可託付的主公,干一番大事業。
自從陳勝、吳廣打頭起義,一波又一波的英雄豪傑呼啦啦地打高陽過。酈食其冷眼觀瞧,沒一個看上去能成大器的。
等到劉邦到了高陽,酈食其出山了。別看劉邦實事沒幹多少,可是名氣不小。所以酈食其對劉邦是早有耳聞。根據別人的講述,酈食其分析了一下劉邦,覺得這個人雖然比較傲慢,經常看不起別人,但是有雄圖大略,能成事。比起其他人來,酈食其還是願意跟着劉邦。
這裏就有個關鍵問題了:劉邦既然傲慢,主動上門投靠恐怕就不會受到重視,怎麼辦呢?酈食其自有妙計。
說來也巧,劉邦的近衛軍里有一個人正是高陽人,跟酈食其還認識。趕上大軍駐紮在高陽附近,這位老鄉請了假,回家探親。劉邦這時候是思賢若渴,經常問身邊的人在老家有沒有人才。酈食其早有耳聞,連忙去找小老鄉,表達了自己的投靠之意,請老鄉幫忙引薦。
怎麼自我引薦呢?
酈食其告訴老鄉:「千萬別說我想見沛公。你沒事的時候就當閒聊,就說『我老家有個姓酈的儒生,六十多歲,但是身子骨結實,身長八尺。別人都說他是狂生,他自稱不是狂生』。你就這麼說就行了。」
老鄉很為難:「老爺子,您還是別費勁了吧?您不知道,我家沛公最討厭的就是儒生。凡是有戴着儒生的帽子來見沛公的,沛公就立刻把人家的帽子拽下來,往裏邊撒尿;跟他們說話的時候也是動不動就破口大罵。我看您就別觸這個霉頭了吧!」
酈食其一皺眉:「我讓你這麼說你就這麼說,怕什麼呢?」
老鄉沒辦法,回去之後就照着酈食其交代的說了一遍。然而,平時最討厭儒生的劉邦偏偏就對酈食其有了興趣,立即派人去請。請是請了,劉邦對酈食其也沒重視,一邊等,一邊坐在床上,讓兩個侍女打洗腳水給他洗腳。酈食其興沖沖趕來,劉邦就這樣洗着腳接待他。
要是一般人,哪敢跟劉邦挑這個理。酈食其可不是一般人,他非但沒有甩袖而走,反而上前象徵性地作了個揖,開口就問:「足下此來,是要幫助秦國打諸侯呢,還是要幫着諸侯打秦國呢?」
劉邦是真不客氣,開口就罵:「豎儒!」豎儒,就跟現在罵別人是「混蛋」一樣,是當時典型的髒話。緊接着劉邦就說了:「天下苦秦久已,所以諸侯團結一致奮起反抗。你竟敢說我幫着秦國打諸侯,你這是在侮辱我!」
酈食其陰陽怪氣地嘿嘿一笑:「您也知道您是來反秦的呀?推翻秦朝豈是說說而已?難道不是應該聚合民眾、召集義兵來一起幹這事嗎?有您這麼倨傲無禮地接待長者的嗎?是我侮辱您還是您侮辱我呀?您這不是把人才都往秦朝那推嗎?這不是助秦,難道還是攻秦?」
劉邦挨了一頓批,立即改正錯誤,穿戴整齊,將酈食其請到上座。就這樣,賓主雙方在友好的氣氛下,就當前國內形勢進行了廣泛而深入的探討,並取得了多項共識。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聽酈食其這一番縱論天下,大談戰國七雄合縱連橫之道,劉邦知道自己是真遇上人才了,當即請酈食其吃飯。一邊吃,劉邦一邊問自己該怎麼辦。酈食其當即說:「您目前不過是糾集了一幫烏合之眾,收納了一群殘兵敗將,手下不滿萬人。就憑着這些人就想打秦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