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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賦雲歌輕笑,「你也一樣。」
風吹過馬車的窗簾,輕拍了幾下荼蘼的臉頰。她抬手托住,賣力地側過身,又伸出另一隻手,遞到賦雲歌面前:「那我們拉鈎吧。」
賦雲歌聳聳肩。儘管有點幼稚,可是在這樣的離別之時,他也不願拂逆荼蘼的小心意。
伸出小指,兩人緊緊勾在一起。
賦雲歌的眉角掛着柔和,仿佛被秋夜的清露壓彎。良久他緩緩鬆開,荼蘼也慢慢地收回手去。
不遠處,馬夫的聲音傳來。
篤篤馬車聲,賦雲歌站在原地,目送着馬車的背影遠遠消失在視野。
風聲靜止。草葉垂頭,屋瓦默默,唯有遠處的白幡矚目。
並不算漫長的一段攜手旅途,可在離別時分,卻讓彼此心中踟躕難安。
車輪馬蹄的痕跡,消匿在草野的搖曳中。血霧在前方猶然攢聚,更遠的蒼山如鱗,卻是完全看不清晰。
賦雲歌心頭仿佛缺了點什麼。值此一人之身,他才感到原來自己並非沒有孤獨過。
背後飄渺劍穗晃動,他抬手抹平。儘管前路已經了無蹤跡可尋,但仿佛剛才荼蘼臨別前的每一毫表情,都還留在眼前,不曾離去。
而在遠方,峻岭山路,血霧如濤。
奔騰的馬車轆轆,車輪卷過飛旋的塵煙。驚風吹平兩畔秋草,江梁城外,一隊車馬不歇,晃動着夜的星點。
車中座上,一道熟悉面容,手執銀扇一副,栩栩輕搖,目空遠方,仿佛要探明血霧的籠罩。
「賦雲歌」
輕聲呢喃,他目光如劍。連日驅車而來,他們不舍晝夜,力圖趕在賦雲歌信函的時間裏抵達。
回想當時兩人分別,沒想到又是過了這麼長時間。但此刻他們即將重逢,面對的,是操縱血霧殺局的最終黑手。
心頭沉重,他捏緊扇柄,涼湛湛的紋銀上留下一抹細汗。
這樣算來最晚明晚之前,他就能抵達封鹿郡了。
看着這段曾經艱辛走過的長路,東方詩明心頭波瀾起伏。
他的初心,始終未變。若是九徹梟影真要葬送天下蒼生,那他哪怕豁上性命,也要與之奉陪到底。
幽幽血河影,船燈瀰漫在濃郁霧氣當中,久久不散。
搖曳的船艄,已經在迷霧的盡頭靠岸。死水汪然,河底血筋怵然交錯,不時鼓動幾下,仿佛在吸吮着遠在彼端的滔滔血海。
他們幾度迷航,最終還是抵達了此地。
黑暗,與血液的黏稠交融在一處。惡臭撲鼻,死亡的鈴音迴響不絕。此地彷若地獄開口,決非人間景象。
腳下的泥地,似乎全數被血河浸泡,變成了泥濘的沼澤。
腳下偶爾踩到堅硬的東西,扒開泥土便能見到一片花白。原來支撐他們勉強站立的,都是尚未被消化的累累白骨,瘮人無比,令人作嘔。
「阿彌陀佛。」
見到如此大悲慘、大苦難的煉獄景象,懸燈武僧如澆鑄銅像般,佇立誦經,以度亡魂。
金光在他身旁盤旋,仿佛熹微的螢火光點。但僅憑他一人的佛門願力,面對如此海量亡魂怨鬼,便直如泥牛入海一般渺茫。
醉塵鄉不去打攪他。帶領尚存的眾人安置了一番,他們最終決定還是在船中作息,更為安全。
即便有面罩的防禦,越是深入血霧重重,侵害也就越發明顯。
也因此,儘管他們這隊人馬都算是精英,但一路深入,仍是不免傷亡慘重。現在來算,能活着抵達這裏的兵力,較原來尚不足五成。
船中有備用的面罩和糧食,醉塵鄉便讓眾人先去休息。他自己孤身一人出船,走到懸燈武僧身側。
「順利麼。」
醉塵鄉本就不多話,但懸燈武僧遲遲閉目凝佇,他也須得有點關心。
懸燈武僧這才緩緩睜眼,道:「遺憾。收效甚微,貧僧每每超度一魂,便有更多新魂自那邊流出,阻止不絕。」
醉塵鄉頷首,看向遠方那片奪目的紅光:「你們佛門的力量,應是它們的克星。或許傳訊懸燈寺派更多人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