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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受夠這一切了。他真想把眼前的全部一刀兩斷,然後忘掉,帶着阿甜兩人,不管去哪兒都好,遠走高飛。
什麼野心,什麼知遇之恩,什麼血債恩仇自此再與他沒半點牽扯。
可是,他下得了決心麼?
徒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金戟鋒鑒,兩道天塹鴻溝般的抉擇撕扯着他的內心。
與正道聯繫,和九徹梟影一刀兩斷還是孤身殺進去,給鬼嘯長淵再立一功,乞求他早日把阿甜還給自己?
頭腦又嗡嗡作響了。他感到眼皮都無比沉重,如同灌了鉛。
站在野風當中,溪紫石宛如一尊靜默的石雕。
思考良久,他默默轉過身,迎面是一口涼風,他緩緩遁入黑暗之中。
而說巧不巧。就在溪紫石離開不久之後,另外兩道身影,悄悄地也來到了這裏。
黑暗中,什麼都看不清楚。唯一閃爍的只有兩道銀色的光點,忽忽晃着,好像野狼的寶石般的瞳孔。
那是飄渺劍的劍鐔,以及銀扇露出袖口的扇骨。
冰涼的扇骨,緊貼着東方詩明的袖管,冰涼涼得有些扎手。
兩人一路來到此地。在這樣的夜晚穿過峽谷獨自飛馳而來,倒讓他們莫名想起了那一日的黎明。
就是那一天的夜晚,磨玉刀齋齋主俠行跡,遇害。
也正因此,他們才得以順藤摸瓜,與偽裝做鬼子方的九徹梟影旗使九重泉斡旋,最終力挽狂瀾,挽救了將入虎口的金戟鋒鑒。
是福是禍,放在現在,他們也無從說起了。
不過,這次兩人更加謹慎。畢竟與上次不同,甚至恰好相反,敵明我暗,他們必須要步步小心。
跑到這裏,透過血霧已經能看到點點火光,喧鬧聲也隱約傳入耳畔。兩人緩緩駐足,在此悄悄觀察。
他們今天鋌而走險,有幾個目的。
前幾日的突圍,目的在於製造假象。讓九徹梟影以為他們無計可施,從而越過警惕,偷偷暗度陳倉。
經過不分晝夜地琢磨,兼聽眾人之言和突圍時九徹梟影的表現,他們最終將突破口放在了兩點上。
其一,就是找他們疏忽的破綻。這批軍力頑強得固若金湯,憑藉金戟鋒鑒現在的實力,正面對抗很難取勝。找到他們警戒的薄弱時間,或者防禦網裏的薄弱點,這是目的之一。
其二,雖然並未告知眾人。但是東方詩明和賦雲歌,已經把更大的希望,放在了他們的主帥上。
俗話說,擒賊先擒王。雖然他們主帥決非易與之輩,但也並非毫無弱點。
而經過東方詩明對戰況拉長線地觀摩,漸漸發覺了對方主帥的最大突破點。
那就是他應該一直在猶豫。
之前很多戰鬥,明明可以更進一步大獲全勝,他卻都選擇了收兵。這樣的情況同樣在前幾日的突圍戰中出現了,也印證了東方詩明的猜測。
他的戰術很高明,但唯有這一點解釋不通。金戟鋒鑒沒有需要他放長線釣大魚的必要,而次次皆是如此,單純用「謹慎」形容也太牽強。
那麼,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有,對於攻陷金戟鋒鑒,他一直處在一種猶豫不決的狀態。
這種狀態無疑非常矛盾。換若之前他也不會這樣想,但經過賦雲歌向他講述了徹地聞聲的事情後,他漸漸開始相信了。
或許心理戰這樣的「戰外之術」,將會是他們順利突圍的最強利器。
當然,這麼做的變數實在太大。將希望寄托在敵人手上,就等於拱手送出了主動權。因此,東方詩明並未向眾人透露這一目的。
唯有賦雲歌。他們兩人今晚就像那晚一樣,默契而肯定地再次聯手。是否孤注一擲,他們兩人會一同承擔可能的一切變數。
畢竟,這是無需言說的一種絕對的信任。
兩人躍進草叢,腳下發出沙沙的聲音。賦雲歌連忙擋住東方詩明,向他輕輕比了個手勢。
東方詩明點點頭。兩人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火色,朝着另一側躬腰走去。
另一側仍然是一片黑暗。但還沒等兩人走多遠,就聽到了前方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