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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間,整個戰場突然而起的喊殺聲和嚎叫聲,蓋過了槍炮的喧囂,在天空中此起彼伏。
像暴雨般的刀光如滿天霹靂閃爍,差點亮瞎了鈴木大佐的狗眼。
不不是刀光,而是隨着刀光四起而在空中飛舞的那些殘肢斷臂和一顆顆頭顱,讓這個之前還在志得意滿的日本陸軍大佐的眼睛也被血色填滿。
他看得出來,這些士兵並沒有多麼強壯,他們棉軍裝里的身軀其實很單薄。
他們的軍事素質也不會很高,這從他們根本不講究什麼戰術和隊形,一窩蜂亂麻麻地衝上來就可以看出。
但是他們不怕死,他們的大刀不講理。
不管你日軍是什麼三人組合戰術配合默契,或是拼刺技術多麼精湛,我就只是兜頭一刀劈下,每個人都是這樣看似簡單的一揮而下。
但是這一刀卻是千錘百鍊的一刀。
這一刀卻是義無反顧的一刀。
這一刀卻是根本不在乎身前身後,根本不在乎自己生命的一刀。
沒有什麼花哨的動作,就像是個機械人一般機械地揮動大刀,不帶絲毫感情地一劈而下。
在鈴木大佐的眼中,那千百把大刀匹練般一揮而下,猶如高山流水,又如飛瀑直下,看似自然和諧,實則動人心魄。
這一刀,不講勝負,只決生死。
無數的鐵灰色軍裝的士兵被日軍的刺刀捅穿,但以此同時,他們山崩地裂的刀光也將眼前的敵人一揮為二。以命換命、絕不拖欠。
一個個士兵倒下,但是一顆顆驚恐或是還在張嘴大叫的頭顱卻是不斷飄起。用我的血肉,換你的頭顱,童叟無欺。
哪怕這些日軍是號稱「帝國雙壁」之一的鐵血之師,哪怕這些鬼子自九一八事變以來橫掃千軍、所向披靡,但是他們何曾見到過這樣的軍隊,這樣的士兵?
「瘋了,這些中國人全是八嘎的瘋子。」這是心臟一再抽搐的鈴木井亮大佐此刻的心情。
但是,儘管自己手下忠勇的帝國士兵已經表現得足夠頑強和勇武,隨着時間的流逝,這群沖入黃色海洋的鐵灰色狂潮卻是一浪高過一浪地洶湧奮進。
而讓鈴木大佐再次心寒的是,他終於發現這些中國軍人並不是他想像當中的毫無隊形和戰術,而是每一個人都只管自己眼前的敵人,一刀劈下,不管戰果如何,絕不停。哪怕身體還在噗噗往外冒血,甚至有人身上還插着捅穿了身體的步槍,依然奮勇向前。
他們根本不管來自左右的威脅,也不管眼前的敵人是否死亡,都是一步跨過,揮刀沖向更前方的下一個目標。
這才是他們看似雜亂無章但又異常密集的隊形,一直能夠向前突進的原因。
這也是一種戰術,一種鈴木井亮從未見過的步兵衝鋒戰術,一種只有冷兵器時代才會出現在步兵身上的戰術。
它,叫做騎兵突擊戰術。
這就是西北軍傳承無數年的戰術,一種無奈又悲壯的戰術。
如果你有充足的火炮,充足的機槍和子彈,如果你有先進的單兵武器,士兵們都有一手精準的槍法,你還會用這種拿血肉去奪取勝利,以命搏命的原始戰術嗎?
不會,自從第一次世界大戰證明了機槍的威力後,這世界上絕大多數的軍隊都不會用這種看似勇武,但在對方有足夠機槍和火炮的情況下純屬送死的戰術。
哪怕是日軍自以為傲的豬突衝鋒,在經歷了日俄戰爭被馬克沁機槍打得血肉橫飛,一次進攻就戰死數萬人的慘痛教訓後,也摒棄了這種無腦送死的戰術。
只是會在將對方的重火力基本摧毀,對方的士氣已經被壓制到低點的時候,才會使用這種他們自以為彰顯武士勇武的刺刀衝鋒。
但是西北軍會,因為他們窮,他們自建軍的那一天開始就始終處於軍備不整、武器落後的狀況,哪怕他們後來發展成了民國最強的幾大勢力之一,也沒有條件改變這個現狀。
他們一直以中國大西北的苦寒之地為大本營,沒有好槍好炮,也沒有足夠的食物和彈藥讓士兵進行軍事戰術訓練。但是他們卻擁有民國軍閥部隊中最頑強和最能吃苦的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