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小
中
大
泡藥澡,施針,放痧,拔筒……
看起來簡單,但做起來卻是複雜得很。
整整一個夜晚,七七沒有歇息過片刻,玄王倒好,趴下去沒多久便睡死了過去,甚至微微發出幾分鼾聲。
他看起來很累。
這個尊貴的玄王,一身疲憊之色,眉宇間那份倦容給他添了一抹強悍氣勢之下絕無僅有的脆弱,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惹人憐惜。
今生居然能有機會與這種人物接觸,是幸運還是不幸?或許,不幸的成分居多,至少,她現在人在玄王手中,頭上的腦袋就像是暫居在自己身上一樣,隨時都會掉下來。
玄王,不是她能惹的角色,只盼為他除去寒毒之後,彼此再無任何糾葛,她也可以靜下心來好好想想自己未來的人生路。
留在華陵苑當質子公主始終不會有什麼好歸屬,最終不是成為楚國皇族男人們的玩物,便是因為高層的某些目的被安排嫁出去,橫豎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但,短時間內她無法離開,就算不為自己着想,至少也要考慮一下南慕國的安危。
後宮的人對她確實不怎麼樣,可父皇對慕容七七卻是真心好的,她不能輕易離開華陵苑,一旦離開,楚國會把所有的罪責推到南慕國身上,到時候,受苦的將會是她年邁的父皇。
所以在離開之前,她必須先找到不會引起兩國間隙的辦法……
身邊的男人依然睡得深沉,在一個陌生女子身邊居然能睡得這麼死,真是服了他,萬一她心裏有想法,要行刺他豈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是他太大意,還是真有那麼信任她?當然,站在醫生的立場上,自然是希望病人相信自己的。
把骨瓷杯子從楚玄遲背上拔下來,再輕輕為他揉了一會肩膀放鬆筋骨後,七七才從床上翻下去,收拾好一切,也為他蓋上被子後,躡手躡腳出了門。
門外,東方溟一直守護着,見她出門,他眼底閃過一絲絲緊張,急問道:「王爺如何?」
「在安睡着。」七七執起衣袖拭去額角微微滲出的細汗,抬頭忘了天際一眼,天快要亮了,「你在這裏守了一夜?」
這屬下當真忠心得很:「是怕我會對你們王爺不利麼?」
伸了個懶腰,她淺笑道:「你想太多了,給我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是不是?」
東方溟由始至終沒有說過半句話,事實上話都讓她說完了,他無話可說。
其實他一直有注意着房內的動靜,玄王在兩個多時辰之前已經安然入睡,甚至睡得很香,他很清楚,只是不明白有人在身邊,他為何還能睡得這麼香甜。
過去近十年,王爺從未睡得如此安寧過。
「謝謝七公主。」他道了聲謝,也抬頭往天際看了眼,才溫言道:「在下送七公主回華陵苑。」
「不必。」這時候,最不想的便是和他們玄王府扯上任何關係,她給玄王治病的事情他們不願意讓外人知道,她也是一樣。
這種麻煩,她還不想要。
「這驅毒之法雖然對王爺身上的寒毒有用,但卻不宜頻繁施在身上,凡事不可急躁,在沒有解藥的情況下只能一步一步來。」見他眼底微微泛過異樣的神色,她認真道:「我不是要推卸責任,我也巴不得早點把王爺治好,以後和玄王爺撇清關係,但我是醫者,我有我的原則。」
頻繁驅毒或許可以早點把毒素清除,可對人體卻是十分有害的,但凡會傷害病人的事,她從不願意做。
「以後每隔五日我會前來,請不要再用昨夜的方式『請』我到這裏,謝謝。」拱了拱手,不再理會他的怔愣,舉步朝前院走去。
看着她一身凌亂的衣衫,東方溟想追過去,但回眸看了眼那扇緊閉的房門,剛邁出的腳步又不禁停了下來。
王爺在房中沉睡,睡得這麼香,不知道與七公主為他治療有沒有關係,這時候他絕不能離開房門半步,所以哪怕還有些話想要提醒慕容七七,見她走得這麼焦急,便也不理會了。
反正,她從來就沒有過任何好名聲,多此一項,大概也不會有任何差別。
至於慕容七七,她是走得輕巧,等回到華陵苑的大門時,才想起來自己剛才真的走得太焦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