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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清不是個悲觀主義者。
他從來不認為這個世界上除了壞人就是更壞的人,只不過書架後面傳來的聲音,讓他突然開始有點懷疑自己的主張了。
書架上的烏鴉腦袋微微一偏,似乎在催促突然沉默下來的男巫。
鄭清輕輕吸了一口氣,費力的爬出了那口棺材。因為失去魔力的緣故,此刻他手腳都有些發軟,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
看來那杯茶不僅有昏睡、禁魔的效果,還能讓人手腳酥軟。
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消解肉身自帶的防禦能力,他腦海閃過這個念頭。
繞過書架,鄭清感覺豁然開朗。
眼前是一個寬敞的實驗室,幾條整齊排列的光潔試驗台,有的空着,有的躺着身上插滿管子的實驗體,有的實驗體上還罩着玻璃櫃,玻璃上攀附着令人不安的細密觸角。
四周靠牆的地方,林立着高矮不一的玻璃罐,罐子裏裝滿了模樣猙獰的魔法生物;牆面素淨,沒有窗戶,每座試驗台上的天花板下都懸掛着無影燈。
只不過偌大的實驗室里,只有一個身影。
托馬斯穿着白色長袍,站在一座空着的試驗台前,正在整理台子周圍的實驗儀器,將一根根粗細不一的軟管接在儀器上,同時給架子上懸掛類似生理鹽水的軟包。
鄭清注意到托馬斯身後還有一個用白色布簾圍起來的區域,看布簾長短,裏面應該也是一座試驗台。
聽到男生軟綿綿的腳步。
實驗室的主人頭也不抬的吩咐道:「過來幫個忙把台子擦一擦,之前這上面躺了一頭食人魔,弄的有點髒。」
鄭清蹭到試驗台前,果然看到台子邊角殘留着許多黑油狀污漬。
雖然現在他提不起一絲魔力,卻還沒失去巫師的本能判斷,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些污漬間傳來的詭異的食人魔氣息。
顯然不是正經食人魔留下來的。
「這個台子給誰用?」他抱着一絲希望問道。
「當然是你。」托馬斯依舊沒有抬頭,只不過語氣帶着一絲好奇,似乎懷疑他為什麼會問出這麼蠢的問題。
一隻羊想到的最壞的事情,可能也就是狼破壞了上游的河水,很難想到自己最終的命運是被開膛破肚躺在餐桌上,或者活着的時候就被掏肛吃掉。
更糟心的是,看眼下的情況,似乎這隻羊還需要自己把餐桌打掃乾淨。
鄭清看着試驗台反射的金屬光芒,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渾身插滿管子躺在上面的模樣,他的目光從試驗台一側架子上擺放的那些大小不一、長短各異的鋒利小刀上划過,忍不住偏過視線,問出了自己最無法理解的一件事。
「你這種行為算不算傷害我?」
他抬手摸了摸上周胳膊受傷的地方,稍稍加重語氣:「之前我跟你簽署過『風險禁止契約』的!我記得很清楚,那份契約是沒有時間範圍限制的!也就是說,除了你提到的那個邊緣學院項目外,其他地方,你也不能傷害我!」…。。
那份契約很大程度上影響了鄭清對托馬斯的判斷。
穿白袍的男人終於抬頭,看了男生一眼。
「那份契約有豁免條款。」
托馬斯心平氣和的提醒自己大學二年級的年輕同事:「下次簽約前,記得把正文末尾那些不起眼的小字一條條都讀一遍,千萬不要以為標準契約就沒有任何風險,不要覺得那些廢話毫無意義。正是因為是標準契約,所以它的措辭才會更加嚴苛會規避任何不確定性。」
鄭清眼睛睜的溜圓。
下意識摸向腰帶,想看看那個豁免條款是什麼鬼。
只不過他忘記了自己的灰布袋已經被收走,又一次摸空了。
白色簾幕後傳來一聲低低的嘲笑——是鄭清之前在棺材裏聽到的女聲,這一次他聽的比較清楚,意外覺得這兩個聲音都有點兒耳熟——隨即,一份空白的風險禁止契約輕飄飄從帳子後飄了出來,浮在鄭清面前,也拂走了他剛剛升起的那絲疑竇。
男生沒心思琢磨帘子後面是誰,迫不及待翻到契約末尾。
只不過反覆讀了好幾遍,那些廢話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