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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道青色的狐尾輕柔的旋開。
月下議會的上議員原地化作一團青蒙蒙的光,消失在夜色中。鄭清不知道她去了哪裏,或許是回實驗室看材料,或許是去休息室喝茶,也有可能只是原地隱身了。
總之,她就像事先強調的那樣,『先走』了。
沒人會覺得她的這一舉動失禮。作為舞會現場身份最高貴與最受矚目的客人,這點任性的資格與自由她還是有的。
只留下年輕的公費生一人面對舞會上四面八方落下的沉重壓力——當然,這也是他應得的——雖然動靜極小,但青丘公館主人的離場仍舊引來了許多好奇的視線。
這裏是舞會,不是星空學院的無限制擂台,沒有人會大大咧咧衝上去揪住男生的衣領詢問他是不是氣走了蘇議員,所有客人們都竊竊私語着,用禮貌而矜持的目光,偷偷窺伺着獨自一人站在原地的某位男巫。
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
鄭清按照蘇施君臨走前的叮囑,在心底默數了一百隻羊。果然,伴隨着時間的推移,那些偷偷摸摸的視線終於不再糾纏着他了。蘇施君在場固然眾望所歸,但『上議員』『大巫師』『第一美女』等頭銜也像一塊塊石板,壓在所有人心頭,讓這些年輕巫師很難真正敞開來跳舞與交際。而伴隨着蘇施君的離場,漸漸的,越來越多的人將注意力放在了舞會上,舞池中的氣氛也愈發熱烈起來。
直到這時,年輕公費生才悄無聲息向蔣玉所在的方向熘去。
如果說今天從月亮中走下來的蘇施君像是把一條絢爛的天河披在了身上,那麼站在舞會角落裏的蔣玉就像一朵倔強的小火苗。
那襲大紅色的禮裙在夜色中顯得格外不起眼,半透明的紗巾如同翻滾的火舌,在輕柔的夜風中起伏不定,她今天梳了一個很高的髮髻,沒有戴眼鏡,上一次看到類似的妝容還是去年校獵賽的舞會上。
男巫一路小跑,終於站在了女巫面前。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四周音樂聲音變輕了,那種被人窺伺的感覺又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只不過他已經顧不得這些了——連挨悶棍都已經做好準備的他,就算被人多看兩眼又有什麼關係呢?大不了今天晚上睡覺前,多給枕頭下面塞幾個噩夢娃娃好了。
帶着這份決心,他深吸一口氣,張開嘴,腦子裏卻突然一片空白,不知該說些什麼。蔣玉安靜的看着他,半晌,還是她先開口:
「你來了?」
年輕公費生立刻小雞啄米式點頭:「嗯嗯,我來了。」
女生微微嘆口氣:「你不該來。」
鄭清腦海中閃過一個非常奇特的念頭——他突然覺得這幾句對話說反了,應該他先說第一句與第三句的。
但立刻,他就搖搖頭,甩掉了這個略顯有趣的念頭,同時難得表現出一絲強硬:「不,我一定要過來的」
蔣玉豎起一根手指晃了晃,打斷男生的話。
「做好準備了嗎?」她這句話問的沒頭沒尾。
鄭清有些不確定,卻還是回了一個大包大攬的手勢:「毫無疑問。」
「那麼,閉眼。」蔣玉垂下眼皮,輕聲要求。
年輕公費生有些無助的向四周望去,夜色中,那些窺伺的視線仿佛被驚到的兔子般,嗖嗖的縮了回去。
他收回視線,只感覺自己腦漿數量有些不足。自從剛剛大腦空白了一下之後,就一直有些跟不上與女巫的對話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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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快了吧。」年輕公費生喃喃着,忍不住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再一次覺得兩個人之間的對話說反了。
話雖如此,他還是很乖巧的閉了眼。
甚至還屏住了呼吸。
身前的女巫似乎做了一個什麼動作,他隱約聽到遠處傳來模湖的輕呼——對於參加月下舞會的客人來說,那種程度的驚詫已經是非常失禮的事情了。
他忍不住微微抬起一絲眼皮。
旋即,眼皮劇烈跳了一下。
非常神奇的,站在面前的蔣玉不知從哪裏摸出了一個巨大的錘子,正雙手握着長長的錘柄,小幅度的掂量着錘子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