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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君卯時上朝,辰時退朝。
而在朝議之前,國主的「恩典」便會送到博望侯府。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罰不可避,賞不可辭。
齊君既然許了重玄勝的恩請,以其人陽國戰場的功勳換取重玄遵稷下學宮修行一年。
重玄遵就根本沒有拒絕的資格。
甚至於帝使一到,他便要即刻出發。
重玄勝人馬不歇,一路趕回臨淄,屢遭碰壁,多迎冷灰。
不惜以天下名弓丘山弓相贈李龍川,只求李正書御前一句話這把弓原本可以換足夠多籌碼。
乃至於狠下心來,用原本打算留給自己的稷下學宮修行機會,困住重玄遵一年。
這還不必說耗了多大人情,換得去東華閣外等候的機會。又用了多少資源,才將話遞到李正書耳中……
這一番,付出不可謂不大,逆轉不可謂不艱難。
此等重要時刻,他當然不會錯過。
從東華閣出來,他便直接拉着姜望去了稷門。
稷門是臨淄西邊南首門,西城門中,自南而北第一門。
與東面北首門,東城門中,自北而南第一門。也即社門相對。
社為土神,稷為穀神。
大地承載萬物,穀物供養萬民。
「社」和「稷」,都是禮儀所定,天子須得親祭的。故社稷本身即有天下之意。
社稷之門,自有其重要意義。
東面對海,以地迎海暫且不表。
而西面這稷門之外,就坐落着鼎鼎大名的稷下學宮!
齊庭是將這稷下學宮,當做供養萬民的糧食來經營的,視其為社稷之本,可見重視。
耳聞已久,自赴齊來,重玄遵這個名字就一直以各種各樣的形式出現在耳中。
而在稷門外,姜望才第一次見到他。
此刻,尚在卯時。
決定整個國家命運的朝會,仍在波瀾不驚的召開。
天剛微亮,臨淄從秋日的夜晚中醒來。
街上已經有零星的攤販出現。
無論超凡與世俗,每個人都忙於自己的奮鬥。
姜望與重玄勝便站在城牆內,身後城門已開。
城門守卒全兵全甲,目不斜視。
而在長街那頭,走來一個白衣男子。
他的白衣穿得不甚妥帖,像是剛剛睡醒,便隨意找了件衣服,往身上一披,因而很有些凌亂。在極重儀表的世家子之中,這簡直是難以想像的事情。
然而他從長街走來,像一路梨花開。
整條街只見他的風采。
一對劍眉斜插入鬢,有一種跳脫的鋒銳。
眼睛漆黑透亮,像棋盤上定下大龍生死的最後兩枚黑子。
偏偏嘴角總噙着笑,像是誰家的浪蕩公子,又將這種鋒芒與凌厲掩去了。令他變得容易親近起來。
最能體現這種氣質的,應該是他的鼻子。
是那種青山明媚的高,卻並不讓人感到險峻。
衣領處搭得隨意,因能隱見玉碗般的鎖骨,與其下鼓起的肌肉。
無須重玄勝介紹,姜望自然而然便知這是誰人。
此時才能從他身上移開目光來,注意到在他身前引路的、東華閣的太監。
這太監既是宣齊君口諭,也有監督重玄遵即刻入稷下學宮的責任。算得上是內廷里有些地位的,偏在重玄遵前面,瞧起來就如小廝一般。
體型肥胖、笑容滿面、看起來有些人畜無害的重玄勝,就在城門這邊等着。
待他們走近,才笑眯眯地道:「弟來為兄長送行。」
重玄遵停下腳步,深深地看了重玄勝一會兒,嘴角翹起:「我的胖弟弟。你真讓我刮目相看。」
重玄勝張開雙手,展現自己的身型:「弟弟吃得這般胖,就是為了讓兄長不必刮目,也能看得到!」
他是真發了狠。捨棄所有功勳,就只為送重玄遵進稷下學宮修行一年。
他早前本想利用稷下學宮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