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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九日的太虛閣,座無虛席。
這是道曆三九二九年的最後一場太虛會議。
已經太久沒有聚集這些人,而他們的氣息又太強烈,以至於古老的閣樓竟然顯得有些擁擠。
鍾玄胤略顯驚訝地坐在那,握着刀筆,莫名其妙地看着這些莫名其妙的人。
從來隻有他和劇匱,是每會必至的。
一個嚴格法矩,一個每場都要記錄。
當然,這也是他們的修行方式一一從這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的修行是勤勉的。
到了洞真境界,進益甚微,且道途長遠,宜穩紮穩打。又不是誰都能像薑望一樣,一路不成又一路,一山又比一山高。
「鍾先生,你像是握着匕首要捅我。」坐在對麵的薑望,表情很有點嚴肅。
鍾玄胤『』了口氣,用刀筆敲着竹簡,就像用廚刀敲擊砧板:「史筆如鐵,做壞事就是會被筆刀割。薑閣員可要小心了,不要叫老夫抓着什錯處,不會為你隱。」
薑望大手一揮,十分豪邁:「薑某光明磊落,事無不可對人言,先生儘管記下!」
「薑真君當初在臨淄名館,枕着美人大腿研究道術,還一個個試音,與八音茶作對比,要她們品評——這也要記嗎?」鍾玄胤問。
場上泛起意味不明的笑。
薑真君早就名動天下了,他的陳年往事不免一件件被翻撿出來。當初有幸被薑真君點來奉茶以研究八音焰雀的姑娘,現在都是各館頭牌。薑真君留棧諸館的細節,也一再地被講述。
即便如此,鍾玄胤隨口就能來,也是真做過詳盡調查的!
這是寫史呢,還是個人傳記?
有理由懷疑,那個滿篇瞎扯、似是而非的汝卿居士,說不定是鍾玄胤的筆名。
別看這老小子成天一本正經的,治學治功,天天說什「筆若千鈞字不易」,搞不好背地寫野史,野得很呢!
「笑什?」新晉真君的薑某人很是跋扈,按劍巡視一圈:「看誰敢笑!」
李一被波瀾擾動,略顯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薑望立即道:「你除外,我看到了你沒笑。」
斗昭最不慣着這種人,當即拔身:「昭爺笑了,你待如何?!」
薑望惡狠狠地盯着他:「下回我也笑你!」
眾人皆笑。
治史曆功、洞明古今的鍾玄胤,心中頗有感慨。
太虛閣最初建立的時候,隻是為了規範對太虛幻境的管理。是諸方勢力互相鉗制下,一個分割太虛事權的產物。在某種意義上亦是現世勢力格局的延伸。
諸方彼此監察,彼此掣肘。這座太虛閣樓,又何嚐不是另外一座天下之台呢?
上台的都是年輕人,在規則之下,為自己所屬的勢力而爭。唇槍舌劍有之,拔刀相向也不少。
這無非是一個微縮的國家戰場,各自為利益按劍。
天下之會,諸方之約,無不如此。
但漸漸的,太虛閣這,好像有了點不一樣的變化。
該爭的或者還是會爭,但也不再是那純粹的利益的切割。
大家在這,越來越多的會討論太虛幻境,討論天下蒼生,討論現世未來,討論對錯。
究竟為什會有這樣的變化發生?
鍾玄胤思考這個問題思考過很久。
最後他想到了答桉。
因為「上台的都是年輕人」。
且都是各國最優秀、最頂級的年輕人。
他們性格不同,風姿各異,但有一個共同點一都是能夠把控人生的強者,一路走來無不驗證了自我,都極有主見。
他們並不固從於過往教條,還未被潛規則馴服,他們做人做事的準則,往往遵循於自我的覺知,而非他者的規訓。
通常是「我想」,而不是誰來宣之於口的「你應該」。
生活在這樣一個高速變化的時代,太虛幻境將人和人之間的距離拉得如此之近。
他們都從「甘為人下」的石階走過,都知道虛淵之是如何變成太虛道主,縱然不認同虛淵之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