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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題名的同窗羞辱,憤懣返鄉,親自教書授業,讓家族所有男丁皆穿婦人衣裳,寒窗苦讀,只要沒有考取功名,四十歲之前就只能一直穿着女子,一開始淪為朝野笑談,可最後竟然還真有了一門六進士、三人得美諡的盛況。
阿良笑道:「是不是覺得很兒戲?害得三個年輕天才被笑話了幾十年,以至於那三人覺得只要能夠出門出劍,都願意死在戰場上,才得解脫。」
阿良又說道:「老人那一脈的劍術,一直是殺敵傷己的路數,所以容易命不長久,成為劍仙很快,成為了劍仙再死,也最快。老人在世的時候,還能護着些門下弟子,老人一走,別說是三名弟子,就是收了三十個,就這麼個打仗法子,跟前邊宅子一樣的光景,早就沒人了。收了弟子,視若兒女,就是牽掛,每個當師父、做傳道人的,總要對弟子的人生負些責任。」
阿良摘下酒壺,喝了口酒,笑道:「順便再與你們說件陳年舊事,早年有位老劍仙找到老人,詢問那道術法能否公開,以便劍氣長城更多挖掘出年少天才,老人沒答應,說此法不外傳,就是陳清都親自離開城頭求他開口,都沒用。最後用一句話將那位出於公心的老劍仙給頂了回去,『誰他娘的說一定要成為劍修,才算好事,你齊廷濟規定的?』」
說到這裏,阿良笑了起來,開心多於傷感了,「我私底下問他,是不是真的老大劍仙開口相求,一樣不行。老人說怎麼可能,若是老大劍仙開口,多大面兒,沒啥好藏私的,聊完事情,再邀請老大劍仙喝個小酒兒,這輩子便算圓滿了。我再問若是董三更登門呢,老人說那我就裝死啊。」
阿良最後感慨道,「在浩然天下,這樣的劍仙有也有,不過太少。」
宋高元點點頭,深以為然。
阿良此後言語不多。
其實以前的阿良不太喜歡與晚輩們聊正經事,年紀小,憂愁也該不大,劍氣長城的大事,讓劍術高者去扛就是了。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以後會是一個萬年未有的嶄新局面,幾乎每一個劍氣長城的年輕人,哪怕是孩子,都已經與之戚戚相關,一個個都要快速成長起來,大勢洶湧,憂慮來時,不問歲數。
一行人到了玉笏街郭府大門口,陳平安讓郭竹酒回家,再讓主動告辭返迴避暑行宮的宋高元,與隱官一脈所有劍修都打聲招呼,這兩天都可以隨便走走,散散心。
宋高元回望一眼兩人的背影。
那個阿良前輩,在鹿角宮名氣很大,當年被蓉官祖師帶着師妹一起追殺的時候,男人始終沒有還手,只是嚷嚷着自己與扶搖洲大劍仙徐顛是至交好友,請求鹿角宮仙師們給那位徐劍仙一個面子。徐顛是出身扶搖洲第二大宗門的譜牒仙師,也算是扶搖洲一位聲名顯著的後起之秀,年紀輕輕就是元嬰境劍修了,只是鹿角宮修士,向來我行我素,徐顛哪怕大道可期,終究還不是真正的劍仙,何況輩分又不高,再者鹿角宮的宮主,自身便是扶搖洲十人之列,德高望重,水法通天,對師妹蓉官更是疼愛有加,所以男人逃命路上的臨時抱佛腳,搬出這麼座小靠山,根本沒用。到最後,男人成功溜之大吉,也沒留下姓名,倒是沒有少吟詩。
鹿角宮事後飛劍傳信徐顛所在宗門,連同一幅男子畫像,向徐顛興師問罪,追問此人根腳與下落。
徐顛一頭霧水,遭了一場無妄之災的劍道天才,趕緊回信鹿角宮,說自己根本不認識畫上男子。
結果徐顛所在宗門一位經常嬉戲人間的老祖師,雖說貌若稚童,一身修為早已返璞歸真,事實上比鹿角宮宮主的修為還要高些,他得知此事後,風馳電掣,親自御劍跑了一趟鹿角宮,說徐顛不認識,我認識啊,我與阿良老弟那是換命的好哥們。
外人只知這位遠道而來的老前輩下山之時,一手覆紅腫臉頰,罵罵咧咧,一直在碎嘴着媽了個巴子的,在離開鹿角宮山門後,高聲喊了一句,阿良你欠我一頓酒。
少年時候的宋高元,有一次實在忍不住,與蓉官祖師問了個膽大包天的問題,那個阿良,是故意做了什麼讓祖師喜歡的事情嗎?
蓉官祖師當時想了想,搖頭說他沒有,可她就是喜歡了。
在郭竹酒和宋高元離開後,陳平安與阿良說了一些自己的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