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小
中
大
,都用在之前那句話上。
他久久不願轉頭,不願收回視線。
她愈行愈遠,身影逐漸消逝在夜幕中。
陳平安轉過頭,走向台階自己原先坐着的位置,開始碎碎念叨,說那些來不及說出口的言語。
寧姑娘,最近還好嗎?
寧姑娘,我這趟出門,見識多很多有趣的事情,說給你聽吧?
寧姑娘,你一定想不到吧,我當初答應你練拳一百萬遍,現在只差兩萬拳了。
寧姑娘,你知不知道,當時在泥瓶巷祖宅,你笑的時候,我就會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有錢的人。
寧姚,我見到了阿良,可是齊先生走了。
寧姚,我去過了黃庭國,大隋,彩衣國,梳水國,老龍城,去過了很多的地方。見過了很多的姑娘,可是她們都不如你好看。
寧姑娘,你以前問我喜不喜歡你,我說沒有,你好像沒有不開心,可是如今我有這麼喜歡你了,你好像不太開心,對不起。
寧姑娘,遇見你,我很高興。
————
孤峰山腳的白玉廣場上,頭戴魚尾冠的小道童繼續坐在蒲團上翻書,這幾日是青冥天下的重要齋戒日,倒懸山一向不以浩然天下自居,所以通往劍氣長城的這道大門,需要後天子時才會重新開啟,否則這裏就是倒懸山最熱鬧的地帶,之一。
因為這裏只過人,不過貨物。
真正的中轉樞紐,在倒懸山的山腹之中。
捉放亭上香樓在內的附近八座渡口,各有一條傾斜向下的大路通往山腹,早年為了是否需要鑿開山壁,在山腹之中建造新的大渡口,是否要請示青冥天下的那位掌教師尊,師兄弟二人起了爭執,倒懸山大天君認為大勢所趨,倒懸山為什麼放着那麼多香火錢不掙?
真實身份除了看門人之外,更是倒懸山第二把交椅的小道童,則覺得倒懸山的破土動工,只要涉及到山字印本體,哪怕一絲一毫,就是對師尊的大不敬。
當時兩人爭吵不出答案,不惜為此大打出手,事後又各自在上香樓點燃三炷香,驚動了常年待在天外天的掌教師尊,師尊先是返回青冥天下的白玉京,然後親自頒佈了一封旨意,兩位師兄弟這才消停,但是在那之後,原本手握大權、幾乎不輸師兄的小道童,一氣之下,就不再處理任何倒懸山事務,全部甩給大天君,自己就守着這麼一塊蒲團。
坐在拴馬樁上的抱劍男子,整個大白天都在酣睡,到了晚上反而清醒得很,眼神明亮得如同皎皎明月,滿臉看熱鬧的笑意,左右張望,似乎在等人。
左等右等,沒有等到意料中人,他便有些不耐煩,跳下拴馬樁,繞過鏡面大門,來到小道童旁邊蹲着,耳畔唯有小道童慢悠悠的翻書聲。
小道童最近心情本來就很糟糕,他雖是大天君這一脈的道人,卻與三掌教陸沉關係親近,見到那個姓陸的娘娘腔,就煩。小娘娘腔口氣恁大,更煩。師兄大天君跟人打架打輸了,還是煩。
天底下怎麼就有這麼多煩心事?
之前沒有被小掌教陸沉騙到這座天下的倒懸山,待在那座白玉京,可沒有這麼多煩心事,每天陪着陸掌教在頂樓的欄杆上散步,眼巴巴等着師尊從天外天返回白玉京休養生息,偶爾運氣好,還能遇到百年難遇的道祖老爺,道祖老爺是個大忙人,很少出現在白玉京,要麼在不知名的秘境雲遊,幫忙穩固氣運,打造成可供修士居住修道的洞天,要麼在那座小蓮花洞天觀道,道祖老爺當然已經不需要悟道了,所謂觀道,按照自家師尊的說法,也只是觀看別人的小道罷了。
小道童受不了身邊這抱劍漢子,「歸根結底,不就還是個小姑娘嘛,有什麼好瞧的。」
抱劍漢子笑道:「你不懂,我這戴罪之身,在此受罰,難得有點小興趣。」
小道童合上書籍,咧嘴笑道:「呦,一門之隔,身處浩然天下,還擁有仙人境的大劍仙呢,小興趣?多小?」
中年男子搖頭嘆息道:「跟你這種傢伙聊天,真沒啥意思。」
漢子又補了一句,「還是咱們隔壁那一對,比咱們合得來,這不現在都已經開始小賭怡情了。」
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