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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闢出幾畝學田,聘師開館設塾,如此一來貧家子弟也能蒙學識字,雖說等到蒙童們年紀稍長,稍有氣力,大多都會退學,跟隨家裏長輩一同下田務農,收入多是採桑養蠶、炒茶燒炭,靠山吃山。可如果真有讀書的好苗子,按照大驪前些年頒佈的新律例,縣教諭那邊會擇優錄取,親自授業,而且縣衙每年都會補貼村子和家裏一筆錢,就從以前的當官才能掙錢,變成了讀書就能掙錢。
走到浯溪村的村口,陳平安就原路折返,浯溪村聘請了一位縣城那邊的老童生,擔任族塾的教書先生,據說是幾個族老好不容易才請來的,登門拜訪不說,還在縣城那邊擺了一桌子酒,入學蒙童,年齡不限,最小五六歲,最大的,也有十五六歲的,三個村子加在一起,得有個七八十號學子,人一多,光靠一個教書先生是管不過來的,所以還有浯溪村本地出身的兩個塾師,雖說那位老先生只是參加過幾場院試的童生身份,嚴格意義上連個落第秀才都算不上,但是對於一座地處偏遠的鄉野村塾而言,有此待遇,實屬不易。
夜風清涼,陳平安走在河邊黃泥路上,在那兒念念有詞,自言自語。
右手邊是清淺的浯溪,月色在水面流淌,山上有竹林,夾雜有柏、槐和茶地,左手邊沿途田地里的油菜花開得金黃。
趙樹下聽着師父的細微嗓音,其實他始終不太理解為何師父,為何對待開館蒙學一事,如此上心。
師父在源頭那邊新開的小村塾,如今總計不到十個蒙童,何況以師父的性格和做事習慣,肯定不會半途而廢,這就意味着最少兩三年內,師父都會把本該山中潛心修道的寶貝光陰交予一座籍籍無名的新開學塾,趙樹下倒是沒覺得這種舉動有什麼不對,只是不解而已。
入門的蒙學書籍,多是那通行浩然九洲的「三百千」,蒙童跟着夫子們在學堂一起搖頭晃腦,先死記硬背,再由塾師逐字逐句講解文字含義,之後再教「四書」,等到孩子們粗解文義,再講「五經」和一些各國官學挑選出來的經典古文,蒙童一路習文作對寫詩,是有個次第的,不過對於鄉村學塾來說,重點和底子,還是習字課。陳平安就親筆寫了一千多個楷字,再寫了一千多份類似訓詁批註的說文解字內容,與那些方塊字配合,除此之外,陳平安還裁剪、刪選和抄錄了數份出自李十郎的《對韻》。
陳平安登上的那艘夜航船,其中有座條目城,城主正是那個被山上山下譽為全才的「李十郎」。
陳平安對這位字仙侶、號隨庵的李十郎,早就極為仰慕欽佩了,只是雙方第一次在夜航船真正見面,因為主嫌客俗的緣故,相處得不是特別融洽。
「門對戶,陌對街。晝永對更長,故國對他鄉。地上清暑殿,天上廣寒宮。掌握靈符五嶽籙,腰懸寶劍七星紋……槐對柳,檜對楷,烹早韭,剪春芹。黃犬對青鸞,水泊對山崖。山下雙垂白玉箸,仙家九轉紫金丹……」
最早陳平安獨自遊歷江湖的時候,就經常背誦這個,後來離開藕花福地,身邊多了個小黑炭,陳平安怕她覺得每天抄書枯燥,因為過於乏味而懈怠,繼而對讀書心生反感,起了逆反心,所以每逢在桐葉洲趕夜路,就教給裴錢一些用來壯膽的「順口溜」,因為押韻,背起來極為順暢,裴錢大概是覺得只是動動嘴皮子,花不了幾兩力氣,她記性又好,很快就背得滾瓜爛熟,一起走夜路的時候,小黑炭大搖大擺,嗓音清脆,跟黃鶯嘰嘰喳喳似的,那會兒裴錢可能背得敷衍了事,可一旁的陳平安着實是聽得悅耳,心境祥和。
「樹下,是不是將『掌握靈符』和『山下雙垂』後邊的內容刪掉,更為合適?畢竟是蒙學內容,好像不宜太早接觸這些神神怪怪的仙家言語。」
趙樹下說道:「師父,我覺得問題不大,反正我是打小就聽說過山鬼水猴子、還有狐狸精的這類傳聞,與這靈符、紫金丹什麼的,可能沒有兩樣。」
陳平安點點頭,「那我再考慮考慮。」
趙樹下這一路都在演練六步走樁,配合立樁劍爐,每天睡覺之時便是睡樁千秋,臥姿是有講究的。
先前在竹樓二樓練拳,其實不用師父開口,趙樹下自己就意識到一個極大問題了,撼山拳還好,但是鐵騎鑿陣,雲蒸大澤,神人擂鼓……這些崔老前輩的絕學,好像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