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小
中
大
李光岑閃目一看,捋須笑道:「木英啊,你這火爆的脾氣呵……」
他一仰脖子,又灌了一口酒,大概是喝的沖了些,看着眼前這豪邁不減當年的花白頭髮的老者時,目光不免有些瑩然:「唔……這麼多年了,咱們隱姓埋名流浪在吐蕃人的草原上,我幾乎已經忘了你的本名,木英……納木罕吶,你可是從九歲起就跟着我,做我的野可兒了,跟着老夫,你不曾一日享有一個勇士的榮耀與富貴,就連名姓都被改掉,老夫愧對你啊……。如今多少年過去了,你的孫子也有九歲了吧,納木罕啊,你已經老了,頭髮都變得花白了,」
契丹語中的那可兒與羌人所說的野可兒語意相同,都是近身侍衛的意思,李光岑這番感傷的話說的真情流露,那花白頭髮的凶晴老者聽了不禁熱淚滾滾,眉頭一皺,就起了三道橫紋,像極了一頭雄壯的西北虎。
他把袍襟猛地一拉,露出長滿黑毛的胸膛,握緊雙拳「嗵嗵」地擂着自己的胸口道:「主上,納木罕還沒有老,還能騎得了快馬、射得了利箭,還能跟着主上掃蕩整個大草原,讓任何敵人聞風喪膽。只要主上一聲令下,納木罕就還是當年的納木罕,永遠沖在主上馬前的那個納木罕。」
那些四五旬的漢子紛紛離開席位,走到李光岑面前,慷慨激昂地道:「主上,我們依舊是主上麾下最兇狠的一群草原狼,令任何人都要聞風喪膽的草原狼,敵人再強大,我們也不怕。您下令吧,仇人已經磨亮了屠刀,我們不能再做溫馴的綿羊了。」
一個瘦長臉,臉上深深一道刀疤,傷愈後肌肉糾結,以致收緊了半邊臉的皮膚,顯得一隻眼大、一隻眼小的老者激憤地道:「主上,現在連李光儼都欺負到咱們頭上來了,我們不能再忍耐了。他李光儼是個什麼東西,他老子李彝景當年對主上那是何等巴結,每逢主上的生辰,他都不遠千里,派人趕赴吐蕃部落給你送上一份厚禮。
可是李彝殷篡奪了主上的權位之後,這李彝景就像一條沒有骨氣的狗兒,轉而又巴結上了他。這也罷了,如今李光儼甘為李光睿鷹犬,竟對少主下毒手了。主上是夏州草原之主,是所有党項羌人的王,豈能受李光睿帳下走狗之辱,主上之唇,就是我們所有野可兒的恥辱,請主上下令,讓我們去決死一戰吧,我們要用鮮血來洗刷這恥辱,維護主上與少主的榮光!」
李光岑點點頭,欣然道:「俟斤,你們的勇武當然不減當年,你們永遠都是老夫麾下最勇猛的野可兒。可是,老夫這身子骨兒不成啦,我的族人、我的基業,已經全都託付給了我的義子楊浩。你們服從他,就是服從老夫。本來,浩兒是不想與夏州衝突的,至少現在不想。可是,現在人家先動手了,咱們還能坐以待斃不成?」
他抖抖手中的一紙信箋,沉聲說道:「現在,我的義子以飛鷹傳書,要老夫調撥族中所有勇士為之一戰,這一戰若成,至少可保我蘆嶺州三年太平無事,使我族與党項七氏可以從容地休養生息,積聚力量。老夫思慮良久,覺得我兒這計劃雖然兇險,卻未嘗沒有成功的希望。今日我召你們來,就是要告訴你們……」
他緩緩站起,張開骨節粗大的手掌,狠狠向下一揮,大喝道:「我們戰!」
他身前眾人聽了,一個個臉上都溢出興奮的潮紅,眼中露出嗜血的殺氣,他們退後幾步,單手撫胸,齊刷刷單膝跪地,轟然喝道:「卑下願為主上一戰!願為少主一戰!」
李光岑臉上笑意漸漸消去,露出森然的殺氣,沉聲喝道:「盡起我族所有可堪一戰的男子,三百人為一隊,每一人兩匹馬,歇馬不歇人,星夜兼程,趕往炎帝谷匯合,聽候我兒調度!」
野離氏大頭人蘇喀族長的小帳內,隔着一張小几,兩個年輕人正捧茶而座。坐在左首的那人,大約三十出頭,眉眼清秀,白皙麵皮,頭戴一頂公子巾,頜下三縷微髯,穿一條黃色大提花的紗羅褲兒,外罩一件對領鑲黑邊的直裰長袍,腰系紫帶,紫帶上還墜着一串玉飾,儼然便是一個中原的士子打扮。
在他對面,一身左衽長袍,頭截狼毫小帽,腰間繫着寬寬的牛皮帶子,一副羌人打扮的青年,比他還要小得多,只有二十出頭,眉眼說不上如何英俊,卻很是耐看,有種男子漢的陽剛之氣,但是比起普通羌族遊牧漢子來,眼中又有些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