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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三十元是糧食流通券,現在是銀幣兌換券。過去一元能買多少糧食,現在能買多少?說起來其實大幅度上漲了呢。」譚雙喜耐心的解釋道。
方老頭沒再說話,又拿起另一張單子,塞到陳林黃手裏:「你瞅瞅這是什麼?」
「是阿帷的遺物清單,」陳林黃說,「厚薄軍毯各一條、常服兩身、挎包一個……」
「好了,好了,一堆破爛。」方老頭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東西呢?」
「隨後會寄來的」陳林黃說,「上面都寫了。」
「寄來你們幾個分了就是。」
陳林黃有些惶恐,看了下方姑娘,低聲道:「老爹,這個不合適吧。阿帷的遺念還是交給姑娘。」
陳林黃的聲音很低,聲音卻還是傳了大家耳朵里。方姑娘再也忍不住的小聲抽泣起來。旁邊的長工和婦人都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給她有什麼用?」胡帷德岳父冷哼了一聲,「她又不能穿,看着掉眼淚而已。福佬沒有一個好東西,當初就不該把女兒嫁給他。」
「爹,」他女兒終於說話,「別講這些,人家好心來送信……」
「這是他們的差事,有什麼好心不好心的?」方老頭看了看桌子上的物件,看到上面還有一張支票,趕緊又拿了過來,「七十三元三角四分一文。」他喃喃念道,轉頭問陳林黃,「這是什麼錢?」
譚雙喜趕緊解釋道:「是他的積攢下來的軍餉。」
「就這些?」方老頭說,「我聽說去打仗的人軍餉給得很多。他去了一年多月,就這幾個錢?」
譚雙喜胸中憤懣,但是還得解釋:「老爹!胡帷德同志四個多月前就犧牲了。他在海外部署一共三個多月。所以沒積攢下幾個錢。」
「別想糊弄我。」老頭說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兩個士官,手裏捏着支票,「發軍餉沒有明細?工廠里給錢都有什麼……工資單!」
「軍餉和補貼標準是元老院欽定的。遺物包裹里有他的軍人手冊和工資表,你可以逐項核對。要是有疑問請向本縣民政局的軍人事務科查詢。」說到這裏,譚雙喜再也忍不住了,質問道:「你們……你……胡帷德是你女兒的丈夫,也算你半個兒子,你一點也不關心他是怎麼死的麼?」
「知道他怎麼死的又怎麼樣?他能活過來嗎?」老頭冷笑道,「天氣這麼熱,還麻煩你們跑一趟。真是對不住了。」
「胡帷德是我們的戰友,我們當然要來。」譚雙喜簡直要氣炸了,這老東西什麼態度?!
「來了又怎麼樣,還不是一樣要走得……」
「爹,」他女兒終於爆發了,哭着向老頭喊了起來,「求你別說了!」
老頭眼睛瞪了出來,張嘴就要發火。譚雙喜再也忍不住了「刷」的一下站了起來,瞪圓了的眼睛怒視着老傢伙說:說:「我們是奉元老院之命給胡帷德同志的遺孀送遺物的!無關人員請自重!」
他久經戰火。磨礪出來的一身煞氣膽氣,此刻爆發出來,原本囂張的方老頭張了張嘴,萎了下去,沒敢再說話。
說着她望向譚雙喜,「我男人什麼時候死的?他受了什麼苦沒有?」
譚雙喜剛才義正詞嚴,此刻在女人哀怨的目光里卻卡殼了。張來才只好替他開口,說辭是他們兩個在路上已經商量好的:「他中了瘴氣。兩廣的林子裏瘴氣很毒,發高燒,燒了好幾天……我們輪流照他,連隊衛生員把幾種藥都試過了。但這瘴氣太兇猛了,我們已經盡力而為,他死前有一會兒清醒過來,說自己不覺得難受了,還說,他最惦記的人是你。」
胡帷德妻子邊聽邊點頭,頭越來越低最後用手捂住了面孔,身體一陣一陣的抽搐着。
方老頭不甘寂寞,冷笑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說些漂亮話唬人罷了!」
「他現在埋在哪裏?」方姑娘沒有再理睬她爹,問道。
「胡帷德同志犧牲之後就地火化了。現在骨灰被埋葬在潮州的軍人公墓里。具體的地址在陣亡通知書上。」
聽到「火化」兩個字,方姑娘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譚雙喜知道大多人是不接受「火化」這個概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