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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仁不但有黨羽,而且整個內閣基本都在他的黨羽把持之下,而皇帝卻渾然未絕,猶自以為他是「孤忠」。
中午的陽光難得照進文華殿,投射到殿宇的盤龍柱上,使得盤踞柱上的金翅雕龍,顯得展翅欲飛。
冬季的召對並不安排在空曠高大的正殿中議事,而是在東暖閣中。
溫體仁是閣臣中最後一個來到暖閣的,他來得遲並非彰顯自己的首輔地位,更多還是要表現自己不與人私議的「慎獨」之態。
閣僚們一般總是六七個人,但是召對之時並不全數到場。不過自嘉靖以後內閣首輔權柄最重,票擬之權基本由其把持,只要首輔到場,政務也就能辦理了。
他來到暖閣中,與閣僚們見過禮,便在暖閣中端坐,閉目不語。
雖然太監們都在外頭當值,但是皇帝知道他們在暖閣中的一舉一動,連說了什麼都一清二楚。故而他乾脆閉口不言,一來表示他與閣僚們沒有私交,二來也避免禍從口出,講了什麼「不應」之語――當初他就是抓住了周延儒的一句無心之言把將其趕出內閣的;三來也把今日召對的內容先在腹中再過一遍。
皇帝召見閣臣具體談什麼並不一定,但多是最近的重要政務,有些雖是積年的往事,之前也會有舊事重提的徵兆。都要預先做好腹稿,皇帝一旦諮詢便要有處置的方案――還得符合皇上的心思。這裏頭就得有揣摸的功夫了。
若說這幾年的重要政務,不外乎皇上最為揪心的三大寇和綿延不絕的天災了,但這並不是溫體仁關心的事情。因為這些事雖然重要,都有往年舊例可以用。照章辦事票擬處理並不會出什麼差池。至於下頭處置的如何,那是另外一回事。
他眼下最關心的並非軍國大事,而是復社。
東林和復社是溫體仁的死對頭。尤其是他構陷錢龍錫,罷斥錢謙益、周延儒之後,與東林、復社已勢同水火。
從去年他就得到了消息,復社正在暗中運動,讓周延儒出山入閣。
周延儒此人當初是他的盟友。兩人一起合夥扳倒了錢謙益。只不過後來為爭首輔之位,才反目為仇。如今他要藉助東林和復社的力量重歸,是溫體仁眼下最大的危機。
此人一旦回朝入閣,在朝內就會迅速凝聚成一個強有力的反溫集團。溫體仁深知自己這些年在朝中得罪人甚多,只要有人出頭,必然有人群起而攻之。何況他背後還站着朝野內的兩大政治勢力。
周延儒此人並非東林黨成員,和東林黨的淵源卻甚深,他是東林黨黨魁葉向高的門生。雖說因為錢謙益得罪過東林,但是他入閣主政後阻止了崇禎啟用被閹黨逆案牽連的王之臣等人,並利用自己主持會試的機會大肆提攜東林黨和復社中人――包括「婁東二張」中的通天教主張溥。
失勢返鄉後的周延儒看似過着寄居山水,退居林下的隱退生活,實則和與東林黨和復社的關係更加親密了。這也就是東林黨和復社之所以極力促成周延儒復起的原因,因為周延儒雖非東林,卻勝似東林,而且他彈劾過東林黨的重要成員錢謙益和錢龍錫更具有迷惑性,可以輕易獲得崇禎的信任。
「這通天教主手段還真是厲害!」溫體仁暗想。東林黨他倒不是太在意,因為經過崇禎初年的幾樁大事,尤其是袁崇煥事件之後,皇帝對「結黨」十分犯忌,對東林黨人更是有了很大的戒心,有意識的排斥東林党進入權力的核心。但是,素有「小東林」之稱的「復社」卻因為周延儒主政的幾年的刻意提攜,漸漸成了氣候,如今儼然是朝堂上一股強大的勢力。雖說他們還沒有代言人進入中樞,但是勢力已經遍佈京師和地方。
張溥謀劃周延儒復起,野心之大,不言而喻。而且由他穿針引線,連當初周延儒得罪過錢謙益如今也加入了這個復起的謀劃之中,自然這種支持不是沒有代價的,很可能周延儒已經承諾了一旦復起將幫助其重回朝廷――搞不好還要二次入閣。
比起多少有些聲名狼藉的周延儒,錢謙益的威脅要大得多,他的名氣比周延儒好得多,還是文壇大家,東林首腦之一。一旦復起,必然會聯合周延儒對付自己,要知道當初自己可是企圖置他於死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