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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上去,這一邊的山水花鳥冊頁,一點點露出了它的本來面目。
吳門畫派千年來一脈相承,陳淳繪山水,效法米友仁、高克恭,水墨淋漓頗得氤氳之氣。然後跳出窠臼創造出潑墨之功,表現煙雲水色,妙不可言。
在寫意花卉方面也獨得玄門,筆法揮灑自如,富有疏朗輕健的風姿,筆筆如篆如草,無一筆非法書章法,用墨設色,則如後人徐沁稱道的那樣「淺色淡墨之痕,俱化矣!」
而徐渭兼收各家之長而不為所限,大膽變革。無論是花卉還是花鳥,皆一揮而就,運用勾、點、潑、皴等多種筆墨形態,豐富的運動軌跡與濃淡、徐疾、大小、乾濕、疏密程度各異的筆蹤墨韻,充分展現出什麼叫做「戴着鐐銬跳舞」,表現出疾書的即興性和不可重複性,呈現出中國繪畫中最為強烈的抽象表現主義,賦予其內在的氣質、精神,並能使欣賞者有如臨其境之感。
驅墨如雲,氣勢逼人。正如張岱所言:「今見青藤諸畫,離奇超脫,蒼勁中姿媚躍出,與其書法奇絕略同。昔人謂摩詰之詩,詩中有畫,摩詰之畫,畫中有詩;余謂青藤之書,書中有畫,青藤之畫,畫中有書。」
這就是「大寫意」,兩人合力將中國畫推向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峰,中國寫意畫從此走向了書寫表達強烈思想情感的最高境界,把在生宣紙上隨意控制筆墨以表現情感的寫意花鳥畫技巧,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成為中國寫意花鳥畫發展中的里程碑。
這也給當時走到文徵明,唐伯虎時代後,再難以進步的文人畫,一腳踢開了山門,打開了一個廣闊的發展空間。
其後的八大山人、石濤、揚州八怪緊跟而上,而近現代的吳昌碩、齊白石,甚至可以說所有中國畫家,都產生了積極深遠的影響。
這就是為什麼文徵明會評價陳淳「非吾徒也」,為什麼鄭板橋會自稱「青藤門下走狗」的原因。
文人畫,就必須「以書入畫」,「以詩如畫」,用詩歌和書法的審美體系帶入到繪畫當中。
陳徐二人都是詩人,也是當時的草書大家,一位書法被評價為「墨中飛將軍」,一位敢自稱「書法第一,詩第二,文第三,畫第四」,有人甚至推崇其草書為「有明一人」。
只可惜後世的畫家裏,再沒有誰的書法境界能夠達到這兩位的高度,詩歌水平更是那啥,投射到繪畫上,無論技法如何精到,在所謂的「文氣兒」上,始終就少了薄薄的一層。
大寫意的兩大豐碑,直接讓後人仰望,幾乎無法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