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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典籍洗腦的傻子,他在前幾年就知道了,自己既然成了沂王嗣子,便等若入了一個局,在這個局裏,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真德秀以為,趙貴和做個恭謹謙卑的宗王,才是最好。
其實圍繞着大宋皇權的爭奪,根本容不得恭謹謙卑。
最近這幾代大宋皇位更替,背後全都是實力的對抗。實力從哪裏來?難道能從恭謹謙卑中來?大錯特錯!你越是恭謹謙卑,越是被人看不起,越是沒人看好你,依附你,也就根本沒有實力!
想要有實力,就得拿出一個態度來,然後旗幟鮮明地宣揚這個態度。然後贊同伱的人,才會從四方景從,才會在關鍵時刻,推舉你作為代表!
那麼,趙貴和的態度該是怎樣?
這個問題,他反反覆覆地想了不下數十上百遍,最後確認了一點。如今史相權勢滔天,將朝政盡數控制在手,如今的朝廷,明面上只有一種態度,那就是贊同史相的態度。
秉承這個態度的人,包括朝堂上無數文武官員,也包括了皇太子趙詢。
既如此,留給趙貴和的,就只有另一條路。他其實並沒有什麼選擇權。
而在他充滿忐忑地走上這條路以後,又有了個驚喜的發現。
在這條路上,他並不是孤家寡人,至少,他有個強大無比的後援,那就是當今官家本人。
表面上,當今皇帝對史相的信賴,遠過於當年對韓侂胄的信賴,幾乎仿佛高宗皇帝之於秦忠獻公。這幾年來,朝野皆言相不言君,而官家無所作為,垂拱仰成。
這種局面,源於開禧北伐失敗以後,大宋數十年積蓄的人力、財力和物力都喪失殆盡,人心大沮、朝野譁然,朝堂上君臣誰都不敢承擔責任。
於是皇帝拼命渲染自己多麼忠厚老實,都快把自己說成二傻子了;而各方政治勢力也極力收縮,指望包括史相在內的寥寥數人出面收拾爛攤子。結果史相趁此機會一口氣做大,反而拿捏了滿朝君臣。
在此局勢下,官家對史相的信賴,確有幾分出於真誠,更多則是不得不爾。
不過,官家畢竟即位二十多年了,不乏牽制權臣的手段。沂王嗣子對史彌遠的不滿,便是他的手段之一。
史彌遠的所作所為,如果大致能讓官家滿意,倒還罷了。某日裏官家覺得不堪忍受,只須放出易儲的風聲,沂王嗣子身邊,那些暗地裏反對史彌遠的政治力量,立刻就會劇烈膨脹,成長到足以和史彌遠對抗的程度。
到那時候,官家高居九重,稍稍推波助瀾,史彌遠的下場便是第二個韓侂胄。而天下皆知皇帝始終聖明,壞事的始終是奸臣。
奸臣既然伏誅,草民們只要歡悅就可以了。每隔幾年就有奸臣伏誅一次,無知草民們就歡悅一次,那倒也是個樂子。
但要實現這個牽制的手段,有兩點必須得到保證。
第一點,是易儲的風聲不能太大,但不能沒有。官家對自家的親兒子畢竟喜愛,不願意往他身上潑髒水。所以,深居禁宮的皇太子,便只有隔三差五傳出身體不適的消息了。究竟哪幾次是他確實不適,哪幾次是皇帝故意命人宣揚,把小病渲染成大病、重病,實在難說的很。
第二點,便是沂王嗣子趙貴和,必須堅定不移地站在史相的反面。這是沂王嗣子存在的唯一意義,絕對不容有失。好在趙貴和也確確實實地厭惡史相,執行這個任務,絲毫都不猶豫。
皇帝把趙貴和當作工具,用來維持朝堂基本的平衡。
史相知道,趙貴和是皇帝的工具。他非常聰明,並不輕易觸碰這個工具。
趙貴和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工具。但在他的眼睛裏,還看到了萬萬人之上的那個位置,他想要保留謀取那個位置的機會,哪怕萬分之一的機會也好,所以就首先要做好工具。
為此,趙貴和調派些人手去煽動太學生,貶低史相的外交成果,逼迫他去和北朝放對,實在是份內之事,理所應當。
事情辦完了,但不順利。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那個北朝使者李雲把史相的子侄痛打了一頓,又揪出了韓熙,以此來警示史相。
那韓熙本身,不過是個無用之人,他